融合爵士吉他之父 John McLaughlin 简介

我认为有很多融合音乐不是『真的』融合音乐，如果有一个乐手被强迫去演奏某一种音乐，或是他认为必须以不同的节拍去达成流行的目的，基本上就违反了音乐的精神，也违背了爵士乐的精神…，融合爵士乐必须真正发自内心，否则一切都是徒具形式而已，目前就存在很多这种『假音乐』（Pseudo-Music）…

969年爵士乐大师迈尔斯．戴维斯（Miles Davis）推出两张划时代的作品「In A Silent Way」及「Bitches Brew」，引导爵士乐走向另一新的领域。这种新的音乐风格于70年代加以发展延伸之后，形成所谓的融合爵士音乐（Fusion）。而主导这种乐风的音乐团体则大部份出自于上述两张作品中的乐手，较著名的有由Joe Zawinel（键盘手）领导的Weather Report，奇克．柯利亚（Chick Corea，来过台湾两次的键盘手）的Return to Forever，汤尼．威廉斯（Tony Williams，鼓手）的Lifetime，拉里．科里尔（Larry Coryell，吉他手）的Eleventh House，加里．伯顿（Gary Burton，铁琴）四重奏等。其中有一个乐手，不但将印度音乐带进爵士音乐中，更将其文化、宗教精神与爵士乐完美结合在一起，创造出一种强而有力、优雅兼具正义与悲悯情怀的乐风，包容了蓝调、包勃（Bebop），自由乐派（Free）等爵士乐素材，为融合爵士乐立下了一个标准典范，那就是堪称融合爵士吉他之父的约翰．麦克劳林（John McLaughlin）！

身世与音乐背景

约翰．麦克劳林，1942年1月4日出生于英国约克郡（Yorkshire）的一个小村子里，父亲是工程师，母亲是业余小提琴演奏家，从小就受到古典音乐的熏陶（贝多芬，巴哈，布拉姆斯）。九岁的时候，开始学习钢琴，稍后，全家搬移至靠近苏格兰边界的诺森伯兰（Northumberland），每当夏天来临时，苏格兰风笛乐队就会来演奏，以六、七支风笛搭配三、四个鼓手，优越的节奏性深深的影响小时候的麦克劳林。十岁时，英国掀起了蓝调革新风潮，以「地下化」（Underground）的方式开始兴起于校园学生之间，麦克劳林的一个哥哥有一把吉他，并教了他三个和弦。自此之后，命运似乎就注定了一个伟大吉他手的诞生。麦克劳林疯狂的爱上吉他，同时开始聆听Muddy Waters、Big Bill Broonzy、Leadbelly等早期蓝调大师的唱片。十五岁时，他带着一把电吉他及一个小扩大机到附近的爵士乐俱乐部，要求加入乐团一起演奏，结果是心有余力不足，胆识是够了，经验与技巧却不足，于是他了解到自己毕竟还是有很多的东西要学习。之后，他开始听吉他大师Django Reinhardt及Tal Farlow的音乐（这两个乐手据称是麦克劳林的吉他「英雄」！），也因此他同时喜欢上小提琴的演奏（Django Reinhardt与小提琴手Stephane Grappelli曾经合作很长的一段时间），在往后的作品中，搭配小提琴演出。十六岁的麦克劳林终于踏出职业生涯的第一步，加入一个名为Professors of Ragtime 的传统爵士乐团，随后，麦克劳林跟着乐团到达英国爵士乐的中心-伦敦。当时伦敦有两家较著名的俱乐部-Marquee及Flamingo，他在这里认识了很多乐手，彼此互相观摩、学习，同时先后加入了Graham Bond Organization及Alexis Korner的乐团，演奏节奏蓝调（Rhythm & Blues）。同时期的美国爵士乐坛正兴起一股由迈尔斯．戴维斯（Miles Davis）所领导的「凉派」乐风（Cool Jazz），他当然非常向往迈尔斯的创新精神，也以此来自我期许。不过在苦无机会与历练也不够的情况下，他还是继续演奏蓝调，毕竟在他所演奏的蓝调之中，还是包含了许多真正的爵士乐独奏，而不只是单纯的老式蓝调而已。与Graham Bond的结识开敨了他对于文化、宗教精神内在层面的探索及追寻，当时Graham介绍他阅读一本有关古埃及文化的书，结果他读了感到非常有兴趣。之后，他又发现一本由印度人Ramana Mahavshi写的书，才开始了解到印度文化的渊源有如宝藏般等待人们去挖掘。同时期麦克劳林一位叫Jim Sullivan（吉他手）的好朋友，介绍他听一张印度西塔琴演奏家香卡（Ravi Shankar，曾经于1979年首次来台湾演奏）的音乐。麦克劳林在听过之后并不十分了解其中的内涵，但他在唱片封套上读到与Ramana书中所写的部份内容是一样的，于是确定他所听到香卡音乐，必定与Ramana书中的智慧是相关连的，必须进一步去聆听，才能了解其中的关连性。接下来的时段，似乎是他一生中最潦倒的过渡时期，为了生活，不得不屈就于演奏流行音乐，为歌星如汤姆琼斯、英格伯．亨伯定克等伴奏，这种毫无创意的音乐生活令他无法忍受，甚至几乎到达疯狂的边缘。终于在某天早上醒来之后，他下定决心停止这一切，开车离开伦敦，前往英国北方，母亲的住处，思考进一步的发展。

音乐生涯与作品

离开伦敦之后，麦克劳林决定前往欧陆，寻求自己喜欢演奏的音乐，第一个机会来自于德国的Gunther Hampel，他与其合作演奏自由爵士乐约半年的时间，这段经历对他而言当然也是个磨练的机会，也因此他认为自由爵士乐基本上易陷入「自我放任」（Self-indulgence）的地步。以演奏自由爵士乐而言，除了必须了解旋律、和声及其他一切音乐要素之外，还必须是个「已开发的人类」（A Developed Human Being）才不至于自我放任。而放任的结果是虚幻的，并不是真正的在作音乐，由此可见他对音乐的态度非常严谨。与Gunther合作的同时，他在英国与贝斯手戴夫．霍兰（Dave Holland）及鼓手Tony Oxley合组了个乐团。其中戴夫．霍兰于1968年离开英国，加入著名的迈尔斯．戴维斯乐团。以一个英国乐手的身份，能够受到迈尔斯的欣赏，进而受邀合作，在当时而言，确是英国爵士乐界的一大盛事！

灌录个人首张专辑

1969年初，麦克劳林与Tony Oxley、John Surman（萨克斯风手）、Brian Odges（贝斯手）合作，录制了个人首张专辑「Extrapolation」。据唱片背面的说明，这个字的意义解释为「过去与现在汇集而成为未来」（由唱片正面的图案设计，也可以体会这个意思）。事实上，麦克劳林在过去所追求的宗教哲学及藉由内省所激发出来的「能量」，在这张专辑中表现无遗，精确且力道十足，到目前为止，这张作品仍被认为是少数欧洲爵士乐的经典名作之一。尤其是对后来的爵士吉他演奏家有很大的影响！（参见上一期「爵士吉他中的超级鼓手-John Scofield」）。

与大师的邂逅及合作

1968年11月，也就在「Extrapolation」录制完成的前两个月，他接到一通由前团员戴夫．霍兰从美国打来的电话。在电话中戴夫介绍汤尼．威廉斯（当时为迈尔斯乐团的鼓手）与他认识，汤尼告诉他说，他听过一卷他所演奏的录音带，希望他加入预备组成的新乐团。麦克劳林当场告诉汤尼只要准备妥当，再给一通电话就可以了。1969年初，汤尼再度打电话给他，于是他在1969年2月的第一个星期离开伦敦，前往纽约，发展另一个新的音乐生涯。到达纽约之后的第二天，汤尼刚好有事要去找迈尔斯．戴维斯，麦克劳林随同前往。迈尔斯知道汤尼打算与麦克劳林另组新团，但他很欣赏汤尼，不希望他离开，又恰巧隔天就有个录音，迈尔斯于是也邀请麦克劳林也一同参加，希望藉由他的参与，留住汤兀牛，这一点对麦克劳林而言，当然是感到非常之荣幸，但对汤尼而言，可就不太愉快了，好象麦克劳林成为他与迈尔斯之间相互争取的对象。隔天麦克劳林到录音室去，一下子看到了美国爵士乐界大名鼎鼎的乐手，如Joe Zawinul、赫比．汉考克（Herbie Hancock）、Wayne Shorter、Larry Young（键盘手）等，心情之紧张实无法形容，也只听天由命了。迈尔斯给了他一首由Zawinul所写的曲子，并要他弹奏其中的和弦，结果他一时之间竟不知所措，因为光是谱上的和弦就要花上一段时间去了解，根本不可能马上弹奏。迈尔斯指示他，就弹一个和弦即可。剎那间，大家都在等他的第一个和弦出现，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弹了下去！之后都是凭直觉去演奏。然后，由Wayne带出主旋律，迈尔斯再加入演奏。整首曲子完成之后，重新放出来试听时，他出乎意料的发现，音乐竟是如此的优美，不得不佩服迈尔斯敏锐的音乐素养及指挥能力。录音完成之后，迈尔斯再度邀请他加入其乐团，他在几经思考之后，认为加入迈尔乐团较没有机会演奏自己写的曲子，反而与汤尼的合作能够发挥所长，基于这个想法，他婉拒了迈尔斯！（以迈尔斯当时的知名程度而言，恐怕是没有任何乐手可以拒绝他的）。

Lifetime时期

1969年3月，由汤尼．威廉斯、约翰．麦克劳林、Larry Young所组成的Lifetime乐团正式成立，首张专辑「Emergency」也在三月底录制完成。可惜的是当时的录音师没有把录音及混音做好，以至于当时八轨的录音全部扭曲破音，就连封面都照成「双影」。麦克劳林事后回忆说：「…我于是了解他们（指唱片公司）对音乐及乐手没有一点基本的尊敬，真的，我感到非常震惊…」。这张作品于1991年由宝丽金唱片公司以电子技术重新处理出版，其CD封面依旧，音乐则勉强「堪听」。约翰．麦克劳林在美国的首张唱片（前面所提与迈尔斯的「In a Silent Way」不算在内）就这样毁了，Lifetime后来（1970年）还录了一张「Turn It Over」专辑，但终究达不到第一张作品的水准，令人婉惜！除此之外，麦克劳林于70年为道格拉斯（Douglas）唱片公司出了两张唱片-「Devotion」及「My Goals Beyond」。离谱的是，「Devotion」遭遇到与「Emergency」类似的命运，于混音的时候被任意删改，且连同为后世立下吉他独奏经典名作的「My Goals Beyond」算在内，唱片公司只付了他两仟元美金的酬劳，极尽剥削之能事！他回忆道：「…我被出卖了，人们在我非常艰困的时候，夺取我的金钱…」，这也是后来他于1975年重返欧洲，居住于法国的主要原因。因为他认为在欧洲及日本，爵士乐较受人们的了解与尊重，被视为一种艺术，而美国则视爵士乐为一种商品，任意摆布。

组织自己的乐团

1971年初，他离开Lifetime之后，迈尔斯．戴维斯建议他应该组一个属于自己的乐团，于是他开始筹组团员，首先找到鼓手比利．科巴姆（Billy Cobham），然后要找一位小提琴手，他想到了法国的小提琴家庞帝（Jean-Luc Ponty），但庞帝不愿意到美国（两年后他还是到了美国），他只好找到了另一个小提琴手Jerry Goodman。之后，有一天贝斯手Miroslav Vitous（捷克人）打电话给麦克劳林，跟他说Joe Zawinul及Wayne Shorter（萨克斯风手）要组一个乐团叫Weather Report，希望他能够加入他们的组合。麦克劳林告诉他，自己也有新乐团要组成，Miroslav告诉他若有需要键盘手，可以找同样来自捷克的Jan Hammer，最后，加上麦克劳林以前在英国常合作的贝士手Rick Laird，乐团终于成立。麦克劳林在到达纽约的时候，为保持身心的平衡及对于印度宗教哲学思想一贯的追求，每天都花小部份时间做瑜珈运动，并受教于几位印度老师。有一天拉里．科里尔的经理介绍他认识一位印度大师Sri Chinmoy，麦克劳林在几次受教之后，成为忠实的信徒，新组成的乐团也经由Chinmoy命名为Mahavishnu Orchestra（天赐怜悯，力量与正义的意思）。

Mahavishnu与Shakti乐团

Mahavishnu Orchestra于1971年推出了第一张专辑「The Inner Mounting Flame」，以复杂的拍子（如13/8，7/4）及和弦为歌曲架构，鼓手强而有力的脉动，配合麦克劳林以类似摇滚吉他手Jimi Hendrix「高能量」的独奏及爵士乐风格的背景衬托之下，形成一种新的乐风，也为后世融合爵士乐立下了范本，堪称经典名作！72年录制的「Birds Of Fire」及73年的「Between Nothingness」承袭了同样的风格。可惜的是，正当麦克劳林以印度大师Sir Chinmoy的内在精神为导向，带领乐团走向高峰的时候，其团员并不能完全接受这种精神，尤其是Jan Hammer及Jerry Goodman，排斥的心态愈见明显，终至到达不能沟通的地步。麦克劳林于意识到，得来不易的成功马上就要烟消云散了！

Mahavishnu终于在1973年底解散，74年他另组了第二代的Mahavishnu Orchestra，其团员包含有著名的小提琴手庞帝及键盘手兼主唱Gayle Moran，于75年解散前，推出了两张作品，第一张是「Visions of the Emerald Beyond」，这张是他自称最满意的作品之一，另一张则是由Michael Tilson Thomas指挥伦敦交响乐团与他合作的「Apocalypse」。早在70年初，麦克劳林就开始学习印度音乐的歌唱法及事师印度西塔琴大师香卡，73年，他与印度乐手L.Shankar（小提琴手）、Zakir Hussein（Tabla，印度鼓）及Raghavan（Mridangam，印度南方之敲击乐器）合作，当第二代的Mahavishnu乐团结束之后（1975年），他 专心致力于纯Acoustic（不插电的乐器）音乐的演奏，与上述的印度乐手组成Shakti乐团（1975），Shakti共推出三张专辑，包括「Shakti」（1975）、「A Handful of Beauty」（1976）与「Natural Elements」（1977），新的风格依然是力道十足，只不过这次是以「低分贝」的方式表达。不幸的是，当麦克劳林的创作力再度激发的时候，所属的哥伦比亚唱片公司意突然叫停，原因是「不插电」的音乐较不赚钱；而事实上Shakti乐团的卖座并不差，只不过是没有像其他摇滚乐赚的这么多罢了，且当初在签定合约的时候，也言明他可以推出任何数量的「不插电」音乐，显然这又是一个扼杀音乐创作与不尊重乐手的例子！

多彩丰盛的音乐创作

Shakti结束后，麦克劳林再度回到西方音乐，不可讳言的，西方爵士乐是他的根，经过两年「吃素」的日子之后，他在1978年推出「Johnny McLaughlin-Electric Guitarist」专辑，集合了几乎所有以前在Mahavishnu乐团中的乐手，大家忘记以前的种种，齐聚一堂，纯为音乐而演奏，其中曲子如「New youk On My Nind」，献给萨克斯风大师John Coltrane，另外，与前Lifetime乐团鼓手汤尼．威廉斯、贝士手Jack Bruce（著名的摇滚乐团Cream之贝斯手）合作之「Are You The One？Are You The One？」等，都是非常优秀的作品，值得一听再听！1978年之后，在一个东当短时间中，John另外组了一个乐团-One Truth Band，然后又转向不插电吉他的演奏，于70年代末及80年代初分别与吉他手Paco De Lucia、Larry Coryell或De Lucia、Al Di Meola吉他三重奏演出，另与法国吉他手Christian Escoude以二重奏弹奏，其中以81年现场录制的「Friday Night In San Francisco」最为精彩。1984年，他再度组织第三代的Mahavishnu乐团，其中除了鼓手比利．科巴姆及印度乐手Zakir Hussein之外，都是属于年轻一代的好手，如Bill Evans（萨克斯风）、Mitchel Forman（键盘手）、Jonas Hellborg（贝士手）等，84年由华纳公司推出「Mahavishnu」专辑，他首度使用「数位合成电脑介位」电吉他（见第一期「后记」中之说明），创迼多重的音乐色彩，开拓了音乐表达的空间（以笔者聆听的感想是很头痛！因为那些音色是由吉他弹奏出来的已经不容易区分）。1989年11月，他与Kai Eckhardt（贝斯手）及Trilok Gurtu（敲击乐手，前Oregon乐团成员）于英国皇家音乐厅现场录制了「Live At The Royal Festival Hall」专辑，作品风格显然己远离印度音乐的影响，取而代之的是融合了以前各种乐风而偏向于现代爵士乐，包含有迈尔斯．戴维斯的曲子「Blue In Green」，其中尤以「Florianapolis」及「Mother Tongues」最为精彩！91年推出的「Qu* Alegria」专辑仍然以Eckhardt及Gurtu为班底，技巧与创意兼备，也是一张不可多得的佳作。

后记

德国爵士乐作家Joachim E. Berendt在「The Jazz Book」一书中访问到麦克劳林，问及他对于融合爵士乐有什么看法？他回答说：「我认为有很多融合音乐不是『真的』融合音乐，如果有一个乐手被强迫去演奏某一种音乐，或是他认为必须以不同的节拍去达成流行的目的，基本上就违反了音乐的精神，也违背了爵士乐的精神…，融合爵士乐必须真正发自内心，否则一切都是徒具形式而已，目前就存在很多这种『假音乐』（Pseudo-Music）…」麦克劳林的话真是语重心长，一针见血，尤其在今日功利主义挂帅，凡事短视近利，不重内涵与自省的环境中，他对于音乐创作严谨的态度及追求真善美的精神，值得学习与肯定并由衷的钦佩！！